杨坚扶着长案起身,目光如鹫,缓步往她走来,“你知道些关乎西胡的要紧事?”
伽罗想了想,摇头。
杨坚走近她,两道目光压过来,狐疑而审视。
他年近二十,身高体健,因自幼习武,肌肉仿佛总是紧绷的,剑眉之下双目略见阴沉,显然是为昨晚的事情极度不悦。
居高临下的俯视,威仪而压迫,换了心内藏奸之人,总难招架。跟前的少女却未露半分怯色,姿态固然恭敬,那双水波荡漾的眸中却无半点遮掩作伪之态。
春日的阳光自窗间洒进来,照得她肌肤柔白,细嫩如脂,她全然未觉,轻咬嫩唇似在思索。
这模样似曾相识。
只是彼时淮南天暖气清,满园春光,少女神态天真,不似如今忐忑忧愁。
杨坚收回目光,转身回到案前,“前路凶险,你若隐瞒要事,危及议和,我不会轻饶!”
“妾不敢欺瞒殿下!”伽罗忙屈膝行礼,郑重道:“这回妾随殿下北上,确实存了私心,是想借机打探家父的下落,除此之外绝无二心。”她试探般看向杨坚背影,见他没有任何反应,心中难免失望,续道:“那西胡人的来历妾半分不知,若往后能察觉端倪,必会如实禀报殿下。”
杨坚未答,也不看伽罗,面朝长案思索片刻,挥了挥手。
伽罗告退,待出了厅门,才觉手心腻腻的,全是湿汗。
才绕下楼梯,迎面竟又碰见了裴矩,显然不是巧合。
他已然是整装待行的架势,见着伽罗,面露关切,“听闻独孤姑娘昨晚受惊遇寒了?”
伽罗行礼拜见,尚未回答,就听阁楼上杨坚朗声吩咐起行。她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,抬头瞧过去,就见杨坚负手立在栏边,正俯视着她。
隔着两丈的距离,他眼中的严厉与警告清晰可见,伽罗心中猛然狂跳,不敢再逗留,忙向裴矩施礼告辞,回屋收拾行装。
胸腔中依旧咚咚跳个不停,伽罗满脑子都是方才杨坚那严厉一瞥。
他是什么意思?是怀疑她跟裴矩暗中勾结?
而裴矩盯她这样紧,又是在打算什么?
裴蕴将伽罗跟得更紧了,除了出恭如厕,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她两三步外。
晚间歇在驿站,他也亲自值守至半夜,而后换其他侍卫值守,防范严密了许多。
伽罗途中跟裴蕴闲谈,才知道那日杨坚还在暗处安排侍卫,虽搜出了两个西胡同伙,却也都是死士,无甚收获。
这般情势令伽罗心惊,行止愈发谨慎。
裴蕴的严防死守下,裴矩也未能再靠近伽罗半步。
伽罗起初虽考虑过借裴矩来打探消息,而今仔细斟酌,觉得此举殊为不智。然而心中担忧却难以消解,这晚左思右想,待漏深人静时,终于斗胆往杨坚屋外求见。
屋内灯火尚且摇曳,伽罗进去时,他还在伏案疾书,认真专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