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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梦》脂砚斋批本 第8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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茗烟见是宝玉, 忙跪求不迭.宝玉道:“青天白日,这是怎么说.珍大爷知道,你是死是活? "一面看那丫头,虽不标致,倒还白净,些微亦有动人处,羞的脸红耳赤,低首无言.宝玉跺脚道:“还不快跑!"一语提醒了那丫头,飞也似去了.宝玉又赶出去,叫道:“你别怕,我是不告诉人的。”急的茗烟在后叫:“祖宗,这是分明告诉人了!"宝玉因问:“那丫头十几岁了?"茗烟道:“大不过十六七岁了。”宝玉道:“连他的岁属也不问问,别的自然越发不知了. 可见他白认得你了.可怜,可怜!"又问:“名字叫什么?"茗烟大笑道:“若说出名字来话长,真真新鲜奇文,竟是写不出来的.据他说,他母亲养他的时节做了个梦, 梦见得了一匹锦,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た字的花样,所以他的名字叫作た儿。”宝玉听了笑道:“真也新奇,想必他将来有些造化。”说着,沉思一会.

茗烟因问:“二爷为何不看这样的好戏?"宝玉道:“看了半日,怪烦的,出来逛逛,就遇见你们了.这会子作什么呢?"茗烟だだ笑道:“这会子没人知道,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, 一会子再往这里来,他们就不知道了。”宝玉道:“不好,仔细花子拐了去.便是他们知道了,又闹大了,不如往熟近些的地方去.还可就来。”茗烟道:“熟近地方,谁家可去?这却难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依我的主意,咱们竟找你花大姐姐去,瞧他在家作什么呢. "茗烟笑道:“好,好!倒忘了他家。”又道:“若他们知道了,说我引着二爷胡走,要打我呢?"宝玉道:“有我呢。”茗烟听说,拉了马,二人从后门就走了.幸而袭人家不远,不过一半里路程,展眼已到门前.茗烟先进去叫袭人之兄花自芳.彼时袭人之母接了袭人与几个外甥女儿,几个侄女儿来家,正吃果茶,听见外面有人叫"花大哥",花自芳忙出去看时,见是他主仆两个,唬的惊疑不止,连忙抱下宝玉来,在院内嚷道:“宝二爷来了!"别人听见还可,袭人听了,也不知为何,忙跑出来迎着宝玉,一把拉着问:“你怎么来了? "宝玉笑道:“我怪闷的,来瞧瞧你作什么呢。”袭人听了,才放下心来,も了一声,笑道:“你也忒胡闹了,可作什么来呢!"一面又问茗烟:“还有谁跟来?"茗烟笑道:“别人都不知,就只有我们两个。”袭人听了,复又惊慌,说道:“这还了得!倘或碰见了人,或是遇见了老爷,街上人挤车碰,马轿纷纷的,若有个闪失,也是顽得的!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.都是茗烟调唆的,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。”茗烟撅了嘴道:“二爷骂着打着,叫我引了来,这会子推到我身上.我说别来罢,——不然我们还去罢。”花自芳忙劝:“罢了,已是来了,也不用多说了.只是茅檐草舍,又窄又脏,爷怎么坐呢?”

袭人之母也早迎了出来. 袭人拉了宝玉进去.宝玉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,见他进来,都低了头,羞惭惭的.花自芳母子两个百般怕宝玉冷,又让他上炕,又忙另摆果桌,又忙倒好茶.袭人笑道:“你们不用白忙,我自然知道.果子也不用摆,也不敢乱给东西吃。”一面说,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炕上,宝玉坐了,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,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,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,仍盖好,放与宝玉怀内,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,送与宝玉.彼时他母兄已是忙另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. 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,因笑道:“既来了,没有空去之理,好歹尝一点儿,也是来我家一趟。”说着,便拈了几个松子穰,吹去细皮,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.

宝玉看见袭人两眼微红,粉光融滑,因悄问袭人:“好好的哭什么?"袭人笑道:“何尝哭, 才迷了眼揉的。”因此便遮掩过了.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,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.袭人道:“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服,他们就不问你往那去的?"宝玉笑道:“珍大爷那里去看戏换的。”袭人点头.又道:“坐一坐就回去罢,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就家去才好呢,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呢。”袭人悄笑道:“悄悄的,叫他们听着什么意思. "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项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,向他姊妹们笑道:“你们见识见识.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,恨不能一见,今儿可尽力瞧了.再瞧什么希罕物儿,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。”说毕,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,仍与宝玉挂好.又命他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,或雇一辆小车,送宝玉回去.花自芳道:“有我送去,骑马也不妨了。”袭人道:“不为不妨,为的是碰见人。”花自芳忙去雇了一顶小轿来,众人也不敢相留,只得送宝玉出去, 袭人又抓果子与茗烟,又把些钱与他买花炮放,教他"不可告诉人,连你也有不是. "一直送宝玉至门前,看着上轿,放下轿帘.花,茗二人牵马跟随.来至宁府街,茗烟命住轿,向花自芳道:“须等我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,才好过去的,不然人家就疑惑了. "花自芳听说有理,忙将宝玉抱出轿来,送上马去.宝玉笑说:“倒难为你了. "于是仍进后门来.俱不在话下.却说宝玉自出了门,他房中这些丫鬟们都越性恣意的顽笑,也有赶围棋的,也有掷骰抹牌的,磕了一地瓜子皮.偏奶母李嬷嬷拄拐进来请安, 瞧瞧宝玉,见宝玉不在家,丫鬟们只顾玩闹,十分看不过.因叹道:“只从我出去了,不大进来,你们越发没个样儿了,别的妈妈们越不敢说你们了.那宝玉是个丈八的灯台——照见人家, 照不见自家的.只知嫌人家脏,这是他的屋子,由着你们糟塌,越不成体统了. "这些丫头们明知宝玉不讲究这些,二则李嬷嬷已是告老解事出去的了, 如今管他们不着,因此只顾顽,并不理他.那李嬷嬷还只管问"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","什么时辰睡觉"等语.丫头们总胡乱答应.有的说:“好一个讨厌的老货!”

李嬷嬷又问道:“这盖碗里是酥酪,怎不送与我去?我就吃了罢。”说毕,拿匙就吃.一个丫头道:“快别动!那是说了给袭人留着的,回来又惹气了.你老人家自己承认,别带累我们受气. "李嬷嬷听了,又气又愧,便说道:“我不信他这样坏了.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,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,也是应该的.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?难道他不想想怎么长大了?我的血变的奶,吃的长这么大,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,他就生气了?我偏吃了,看怎么样! 你们看袭人不知怎样,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,什么阿物儿!"一面说,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尽.又一丫头笑道:“他们不会说话,怨不得你老人家生气.宝玉还时常送东西孝敬你老去, 岂有为这个不自在的。”李嬷嬷道:“你们也不必妆狐媚子哄我,打量上次为茶撵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.明儿有了不是,我再来领!"说着,赌气去了.

那时贾蔷带领十二个女戏,在楼下正等的不耐烦,只见一太监飞来说:“作完了诗,快拿戏目来!"贾蔷急将锦册呈上,并十二个花名单子.少时,太监出来,只点了四出戏:

第一出,《豪宴》,第二出,《乞巧》,

第三出, 《仙缘》,第四出,《离魂》.贾蔷忙张罗扮演起来.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, 舞有天魔之态.虽是妆演的形容,却作尽悲欢情状.刚演完了,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,问:“谁是龄官?"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,喜的忙接了,命龄官叩头.太监又道:“贵妃有谕,说`龄官极好,再作两出戏,不拘那两出就是了'。”贾蔷忙答应了,因命龄官作《游园》,《惊梦》二出.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,执意不作,定要作< <相约》《相骂》二出.贾蔷扭他不过,只得依他作了.贾妃甚喜,命"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, 好生教习",额外赏了两匹宫缎,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,食物之类.然后撤筵,将未到之处复又游顽. 忽见山环佛寺,忙另プ手进去焚香拜佛,又题一匾云:“苦海慈航".又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.

少时, 太监跪启:“赐物俱齐,请验等例。”乃呈上略节.贾妃从头看了,俱甚妥协,即命照此遵行. 太监听了,下来一一发放.原来贾母的是金,玉如意各一柄,沉香拐拄一根,伽楠念珠一串,"富贵长春"宫缎四匹,"福寿绵长"宫绸四匹,紫金"笔锭如意"锞十锭,"吉庆有鱼"银锞十锭.邢夫人,王夫人二分,只减了如意,拐,珠四样.贾敬,贾赦,贾政等,每分御制新书二部,宝墨二匣,金,银爵各二只,表礼按前.宝钗,黛玉诸姊妹等, 每人新书一部,宝砚一方,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.宝玉亦同此.贾兰则是金银项圈二个,金银锞二对.尤氏,李纨,凤姐等,皆金银锞四锭,表礼四端.外表礼二十四端,清钱一百串,是赐与贾母,王夫人及诸姊妹房中奶娘众丫鬟的.贾珍,贾琏,贾环,贾蓉等,皆是表礼一分,金锞一双.其余彩缎百端,金银千两,御酒华筵,是赐东西两府凡园中管理工程,陈设,答应及司戏,掌灯诸人的.外有清钱五百串,是赐厨役,优怜,百戏,杂行人丁的.

众人谢恩已毕, 执事太监启道:“时已丑正三刻,请驾回銮。”贾妃听了,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. 却又勉强堆笑,拉住贾母,王夫人的手,紧紧的不忍释放,再四叮咛:“不须挂念,好生自养.如今天恩浩荡,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,见面是尽有的,何必伤惨.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,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!"贾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.贾妃虽不忍别, 怎奈皇家规范,违错不得,只得忍心上舆去了.这里诸人好容易将贾母,王夫人安慰解劝,方才扶出园门进上房去了.要知端的,且看下回.

少时, 宝玉回来,命人去接袭人.只见晴雯躺在床上不动,宝玉因问:“敢是病了?再不然输了? "秋纹道:“他倒是赢的,谁知李老太太来了,混输了,他气的睡去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别和他一般见识,由他去就是了。”说着,袭人已来,彼此相见.袭人又问宝玉何处吃饭,多早晚回来,又代母妹问诸同伴姊妹好.一时换衣卸妆.宝玉命取酥酪来, 丫鬟们回说:“李奶奶吃了。”宝玉才要说话,袭人便忙笑道:“原来是留的这个,多谢费心. 前儿我吃的时候好吃,吃过了好肚子疼,足闹的吐了才好.他吃了倒好,搁在这里倒白糟塌了.我只想风干栗子吃,你替我剥栗子,我去铺床。”

宝玉听了信以为真,方把酥酪丢开,取栗子来,自向灯前检剥,一面见众人不在房里, 乃笑问袭人道:“今儿那个穿红的是你什么人?"袭人道:“那是我两姨妹子。”宝玉听了,赞叹了两声.袭人道:“叹什么?我知道你心里的缘故,想是说他那里配红的。”宝玉笑道:“不是,不是.那样的不配穿红的,谁还敢穿.我因为见他实在好的很,怎么也得他在咱们家就好了. "袭人冷笑道:“我一个人是奴才命罢了,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? 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家来。”宝玉听了,忙笑道:“你又多心了.我说往咱们家来,必定是奴才不成?说亲戚就使不得?"袭人道:“那也搬配不上。”宝玉便不肯再说,只是剥栗子.袭人笑道:“怎么不言语了?想是我才冒撞冲犯了你,明儿赌气花几两银子买他们进来就是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说的话,怎么叫我答言呢.我不过是赞他好,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,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。”袭人道:“他虽没这造化, 倒也是娇生惯养的呢,我姨爹姨娘的宝贝.如今十七岁,各样的嫁妆都齐备了,明年就出嫁。”

宝玉听了" 出嫁"二字,不禁又も了两声,正是不自在,又听袭人叹道:“只从我来这几年,姊妹们都不得在一处.如今我要回去了,他们又都去了。”宝玉听这话内有文章,不觉吃一惊,忙丢下栗子,问道:“怎么,你如今要回去了?"袭人道:“我今儿听见我妈和哥哥商议,叫我再耐烦一年,明年他们上来,就赎我出去的呢。”宝玉听了这话,越发怔了,因问:“为什么要赎你?"袭人道:“这话奇了!我又比不得是你这里的家生子儿, 一家子都在别处,独我一个人在这里,怎么是个了局?"宝玉道:“我不叫你去也难。”袭人道:“从来没这道理.便是朝廷宫里,也有个定例,或几年一选,几年一入,也没有个长远留下人的理,别说你了!”

宝玉想一想, 果然有理.又道:“老太太不放你也难。”袭人道:“为什么不放?我果然是个最难得的, 或者感动了老太太,老太太必不放我出去的,设或多给我们家几两银子, 留下我,然或有之,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人,比我强的多而且多.自我从小儿来了,跟着老太太,先伏侍了史大姑娘几年,如今又伏侍了你几年.如今我们家来赎,正是该叫去的,只怕连身价也不要,就开恩叫我去呢.若说为伏侍的你好,不叫我去,断然没有的事.那伏侍的好,是分内应当的,不是什么奇功.我去了,仍旧有好的来了,不是没了我就不成事。”宝玉听了这些话,竟是有去的理,无留的理,心内越发急了,因又道:“虽然如此说,我只一心留下你,不怕老太太不和你母亲说,多多给你母亲些银子,他也不好意思接你了,"袭人道:“我妈自然不敢强.且漫说和他好说,又多给银子,就便不好和他说,一个钱也不给,安心要强留下我,他也不敢不依.但只是咱们家从没干过这倚势杖贵霸道的事,这比不得别的东西,因为你喜欢,加十倍利弄了来给你,那卖的人不得吃亏, 可以行得.如今无故平空留下我,于你又无益,反叫我们骨肉分离,这件事, 老太太,太太断不肯行的。”宝玉听了,思忖半晌,乃说道:“依你说,你是去定了?"袭人道:“去定了。”宝玉听了,自思道:“谁知这样一个人,这样薄情无义。”乃叹道:“早知道都是要去的,我就不该弄了来,临了剩我一个孤鬼儿。”说着,便赌气上床睡去了.原来袭人在家,听见他母兄要赎他回去,他就说至死也不回去的.又说:“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,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,若不叫你们卖,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.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,吃穿和主子一样,也不朝打暮骂.况且如今爹虽没了,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,复了元气.若果然还艰难,把我赎出来,再多掏澄几个钱,也还罢了,其实又不难了. 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?权当我死了,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!"因此哭闹了一阵.

他母兄见他这般坚执, 自然必不出来的了.况且原是卖倒的死契,明仗着贾宅是慈善宽厚之家,不过求一求,只怕身价银一并赏了这是有的事呢.二则,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, 只有恩多威少的.且凡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,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, 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,也不能那样尊重的.因此,他母子两个也就死心不赎了.次后忽然宝玉去了,他二人又是那般景况,他母子二人心下更明白了,越发石头落了地,而且是意外之想,彼此放心,再无赎念了.

上卷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

更新时间:2007-1-12 23:59:10 本章字数:9764

话说贾妃回宫,次日见驾谢恩,并回奏归省之事,龙颜甚悦.又发内帑彩缎金银等物,以赐贾政及各椒房等员,不必细说.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,真是人人力倦,各各神疲,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.第一个凤姐事多任重,别人或可偷安躲静,独他是不能脱得的,二则本性要强,不肯落人褒贬,只扎挣着与无事的人一样. 第一个宝玉是极无事最闲暇的.偏这日一早,袭人的母亲又亲来回过贾母, 接袭人家去吃年茶,晚间才得回来.因此,宝玉只和众丫头们掷骰子赶围棋作戏.正在房内顽的没兴头,忽见丫头们来回说:“东府珍大爷来请过去看戏,放花灯。”宝玉听了,便命换衣裳.才要去时,忽又有贾妃赐出糖蒸酥酪来,宝玉想上次袭人喜吃此物,便命留与袭人了.自己回过贾母,过去看戏.

谁想贾珍这边唱的是《丁郎认父》,《黄伯央大摆阴魂阵》,更有《孙行者大闹天宫》,《姜子牙斩将封神》等类的戏文,倏尔神鬼乱出,忽又妖魔毕露,甚至于扬幡过会,号佛行香,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.满街之人个个都赞:“好热闹戏,别人家断不能有的. "宝玉见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,只略坐了一坐,便走开各处闲耍.先是进内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了一回, 便出二门来.尤氏等仍料他出来看戏,遂也不曾照管. 贾珍,贾琏,薛蟠等只顾猜枚行令,百般作乐,也不理论,纵一时不见他在座,只道在里边去了, 故也不问.至于跟宝玉的小厮们,那年纪大些的,知宝玉这一来了,必是晚间才散,因此偷空也有去会赌的,也有往亲友家去吃年茶的,更有或嫖或饮的,都私散了,待晚间再来,那小些的,都钻进戏房里瞧热闹去了.

宝玉见一个人没有,因想"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,内曾挂着一轴美人,极画的得神.今日这般热闹,想那里自然无人,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,须得我去望慰他一回。”想着, 便往书房里来.刚到窗前,闻得房内有呻吟之韵.宝玉倒唬了一跳:敢是美人活了不成?乃乍着胆子,舔破窗纸,向内一看——那轴美人却不曾活,却是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, 也干那警幻所训之事.宝玉禁不住大叫:“了不得!"一脚踹进门去,将那两个唬开了,抖衣而颤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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