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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乐公子 第十一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

()达剌坦带了颜静洛找到了一顶破旧的帐篷。<的残雪里。帐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se,到处涂满了灰尘和油渍,帐篷外的木杆上挂着熏干的地鼠肉。

早上苏郃找到颜静洛,说要寻个人教他刀马,他便跟达剌坦到了此处。颜静洛不是十分想学骑马挥刀的本事,尽管他是草原上走出来的男儿,墨离城里酒楼中的油烟已经熏净了他身上的膻气,倒是剩下些书墨的余香。

两人下了马,有个人从帐篷里摇摇晃晃走了出来。颜静洛看清他的面容时惊得差点儿叫出来:这个老酒鬼!原本以为他被草原上的狼叼走了,没想到还能在瀚州见到他!

这个人颜静洛十分熟悉,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,这个人便足足陪伴了他十三年的时光。十二岁那年,他还是草原上的流浪孤儿,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ri子。那一天这个老头儿便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面前,对他说道:“跟我走,刚打了一只麂子。”颜静洛就跟他进了一个同样邋遢破旧的帐篷,一呆就是十三年。

那些年回忆起来,颜静洛却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,十三年的时光过得仿佛是十三天一样。每天都是在老头儿震天的鼾声中起床,去看看昨晚下的猎夹有没有捕到猎物,若有,两人便饿不着,如果没有,两人就烧些热水灌满肚子。所幸整ri喝水的时ri也不是很多。

吃过早饭,老头儿就摇头晃脑的吟哦些词句,让颜静洛死记硬背,记不住便用硬柴在后背上抽上一记。等颜静洛记住了,再颠三倒四的给他讲这些词句是什么意思,这是颜静洛一天里最喜欢的时间,因为老头儿会讲些典故给他听,尽管现在想想,倒是和墨离城茶楼中说书的先生说得故事差不多。老头儿总是抱着一个酒囊,时不时抿一口。颜静洛一直没有搞明白里面的酒是从哪里来的,他曾经怀疑是老头灌了水装腔作势,就趁着老头睡着的功夫偷偷抿了一口,结果那味道像刀子一样冲得他胸腔火辣辣的疼。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,颜静洛就出了帐篷找地方下了猎夹,回来烤上两块肉,两人吃了便躺下睡觉。就这样过了十三年。有一天颜静洛睁开眼,却没听到老头子的鼾声。他原本以为是出去方便了,也没在意。等他出去看了猎夹,又烤好两只地鼠,老头还没回来。他正要出去找寻,苏昉就掀开帐篷走了进来,自此,他再也没见过这老酒鬼。四年的时间过去了,他都快忘了这个总是颠颠倒倒的师傅长得什么样子了。

原本苏郃说要给颜静洛寻个师傅教他刀马,他还以为是草原上哪个牧马的汉子。等达剌坦带他到了这孤零零地帐篷外面,他又以为是离群索居的高人,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原本教他养他的老酒鬼。

那老头出了帐篷,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两人,便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两句,缩头回了帐篷。达剌坦微笑着走了进去,颜静洛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。他见了这个老人,忽然就记起了那十三年的时光,记起了老头子讲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,记起了木柴抽在后背上火辣辣的疼,也记起了老头子身上浓烈的酒香和含含糊糊地语调。

颜静洛挪着步子,走进了那破旧的帐篷。老酒鬼正躺在帐篷里靠西面的地上,装模作样的打着鼾,达剌坦颇有几分尴尬的立在那里。

颜静洛走到帐篷的西北角,掀开一块破羊皮,搬出个树墩让达剌坦坐下,又在旁边找出个破瓦罐,出去弄了些干净的雪,回来挂到火上烧水——十三年里,他对老头帐篷里的一切事物了然于胸,尽管老头的帐篷已经从燮州草原搬到了瀚州,里面的事物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套,放的位置却没有丝毫的改变。

颜静洛坐在火堆旁边,望着老头怔怔的出神。过了一会儿,又站起身来,迈过地上的杂物走到帐篷的东面——那里铺着块麂皮,从前他就睡在这里。颜静洛摸着那麂皮,眼睛一酸,就想流下泪来。

他没想到还能见到这老不死的——他以前在心里是这样称呼老头儿的,他一直不知道老头叫什么——他说话总是颠三倒四,教给颜静洛的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,颜静洛学着总是觉得怪怪的,就好像是东拼西凑的一件衣服,到处是针脚牵连的褶皱。可是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或难题,总能从记忆里找到老头子说过的只言片语,让颜静洛能够寻到解决的路径。颜静洛在墨离城中时也曾想过,这老头也可能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,只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样的变故,便沉沉寂寂,每ri都烂醉如泥。今天再见到他,便忽然想起他教给自己的,能够胜任鸿胪寺卿的那些东西。又想起,自从十二岁那年碰到他,两人便相依为命,尽管自己总有些腹诽,事实上,心里却有些敬他爱他的孺慕之情。